够种(书摘)
摘录自七声号角《够种》
看完挺舍不得季小司令和立军长的,这是他们的青春
1.
季元现的青葱岁月里,曾爱过一双眼睛。
那双眼睛的主人,名叫立正川。
立正川这人,剑眉斜飞,双眼总带戾气,冷傲而肃煞。唇角线条冷冽,声音骄纵戏谑。
那是他生来高高在上的姿态,无论后来变得怎样成熟也掩盖不了。
再相逢,季元现与立正川的眼神相对时,依然感觉有一柄匕首,半悬着抵在心尖上。
立正川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兵器,季元现是高原上躲藏的羚羊。
多年未见,仍想将对方拆之入腹。
2.
立正川站在那儿吞云吐雾,轮廓硬朗,眼神深邃。西装笔挺,裤线如刀锋。他外面随意披着大衣,愈发高大。
季元现双手揣兜里,思绪游走。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,立正川竟帅得这般成熟了。
3.
立正川说:“季元现。”
“我要与你重新来过。”
季元现蓦地瞪大双眼,耳畔轰鸣。
4.
他想起多年前,这人严肃跟他讲:季元现,我要与你在一起。
那句话,一直刺灼了许多年。
5.
“老师,我给您推荐个更合适的吧,”季元现呲牙,连眉梢都不怀好意,“就我旁边这位,名号比我响。招他入安,妥妥的整层安静如鸡。”
宿管没想到季元现这小子软硬不吃。而未等她开口,立正川嗤笑一声。他努力压着翘起的嘴角,让自己看起来少一点挑衅意味:“老师,要我当楼层长,明天就带人围了他们寝室。”
“操!你他妈再说一次!”
季元现炸了,顺势揪住立正川的领带。
6.
季元现不说话,手腕一沉打算进门。忽觉一双温热有力的手在他后颈上捏了捏,一撩即放。过电般,细微的电流击得他一颤。
“我靠,你……”
立正川与他并排而立,偏过头,笑得又冷又坏:“你什么你,跟你说个事。”
季元现瞪眼。
立正川说:“宝贝儿,你的腰不错。”
7.
是有些血色浪漫的味道。
8.
“你的手适合按弦,适合运弓,适合翻阅谱子。”
——但最适合抚摸。
9.
季元现大手一挥:“酒与热闹管够,咱们山长水阔两道走!”
10.
最终,这件震惊S市几所高校的撞人逃逸事件,以肇事者家属赔偿四百万,私了。死者埋入黄土,买来的替罪羊甘心入狱。肇事男生火速出国,改头换面迎接新人生。
那一年,许多同级生恍然大悟。原来人生从来没有所谓的公平正义。
哪怕罪恶滔天,亦有束之高阁时。
11.
小司令细细回忆,从童龀到舞象之年,季宏安极少在身边。生活学习的琐事,总让季夫人亲历亲为。季元现确实记得,季夫人曾在高烧未退时,精心打扮、盛气凌人地跑来学校,给她受欺负的儿子“撑腰。”
季元现永远记得,当年有一只手腕,搭在他稚嫩的肩胛骨上。缺少女性的柔和,膈得他不舒服。
但是这人,曾金声玉振地为他反驳道:“他不爱学习,但他绝不是不聪明的孩子。人生在世,各有其职。他可以不爱学习,但我知道他总会在自己喜欢的领域,干出点什么。”
季元现不是很明白,其实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。可季夫人告诉他,你不必那么早知道,你只应开心就好。我会护着你,教育你,因为我是你母亲。
12.
“下次再也不了。”
“下次,你还敢有下次。我……”
季夫人话音未落,办公室大门遽然被人敲响。
三人回头看去,立正川笔直站着,神色淡漠:“我是共犯。”
13.
很多年后,季夫人才告诉立正川。当年她并不是要惩罚季元现,适当修剪孩子的张扬,是为他好。以后他们才会明白,大人讲过的道理,最终会应验在人生道路上。
14.
很多年后,季夫人才告诉立正川。当年她并不是要惩罚季元现,适当修剪孩子的张扬,是为他好。以后他们才会明白,大人讲过的道理,最终会应验在人生道路上。
15.
季夫人不愿季元现受伤,不愿他走邪路,不愿他倒行逆施,避迹违心。她始终在母亲的职位上站立着,不敢倒下。前路由她开辟,荆棘却不斩除。她愈来愈瘦削的影子,刻在少年不更事的心坎上。
季夫人通身根骨,一半是水,一半是铁。她无需礼赞,亦是无冕之王。
16.
立正川拾掇好心情,不冷不淡地回复:
季元现,等你十八岁,我把毒蛇送给你。
17.
顾惜曾如此形容季元现——这人血里带风,是自由的,抓不住。浓烈时近在眼前,清冷时远在天边。
18.
小司令透过镜子盯住那人,眼波剪水。他忽想起送车一事,双手撑着洗手台,半转过头来:“上次你说把毒蛇送、送我。可、可还当真?”
立正川也伸手撑住洗手台,恰好从背后将季元现圈在怀中。小军长附在他耳边:“说了送你,就一定送你。”
19.
季元现低声说:“我给你发的答案抄完没。”
立正川转过头,想装模做样高冷,又架不住季元现眨眼睛。
他妈的,放电呢。
于是,小军长败给美色,沉声道:“抄了,都抄你的。”
20.
很久之后,季元现回忆道——如果仅仅是诚心叩拜八方仙班、万神之座。便能保他家一世平安,福德不漏。
这双膝盖,跪烂也罢。
天地日月有尽时,遑论人间生灭,遑论一家兴盛。
人总是这样,懂得害怕,才懂得敬畏。
敬畏前程微茫,才懂得成长
21.
可他是猎人,拿着猎枪。在季元现的领域中,带枪出巡,随时准备提枪就上。
等到时机成熟时,肤浅的喜欢自然会被扒开皮肉,究其筋骨。在精血中蜕变,转换为另一种羁绊似的感情。
22.
“算了,你也别洗澡了。别你妈回头把自己淹死在浴室里,滚去睡。”
“哎,等等。”季元现站住,用手勾回立正川的脖子,“你先给我吱一声。”
立正川:“……”
这货是个傻逼,铁板钉钉。
季元现不依不饶:“快点给我吱一声。”
立正川:“……吱……”
23.
“季元现,那就把角色换一下。”
“往后我在你身边,定以无用之用,护你周全。”
24.
“他没什么好,”季元现说,“他也哪里都好。”
25.
真累。他想,他还是有点难过。
“川哥,我不想走路,你背我进去。”
立正川瞧他神色疲惫,脸色发白。也不废话,很男人地蹲下身子。
“行,依你。”
26.
他声音沙哑,如藏了一把大提琴。酒味刺激感官,眼前笼着薄雾。
“我有痛快过。”
“你有没有。”
季元现知道他语意为何,眼睛胀痛得厉害。挺想哭,又想笑。今夜万般情绪涌如狂潮,惊讶欣喜、疑惑愤怒,最后统统被深切爱意涤荡为一马平川。
他用手背遮住眼帘,遮住立正川灼灼目光,遮住透亮的顶灯,遮住复杂的百感交集。
“我有。”
他说。
“我很痛快。”
与你相爱很痛快,与你放肆很痛快,与你不思前程亦很痛快。
鲜衣怒马任少年之时,他曾说与他做个伴。仅仅做个伴。反正红尘千丈,世道险恶,你我皆不过深渊逆旅归来者。
而如今已害相思,便收剑入鞘。
他们不要这江湖,天地广大又何如。
27.
季元现在霞光中回首,眼眸晶亮,柳絮落在肩头。
他大喊着——
“立正川!”
“立正川!”
这个名字,一叫便是整个青春。整个得意凌青云,一笑宇宙宽的青春。
28.
他踟蹰半响,轻声试探,“季元现,你别不要我。”
“怎么可能。”
季元现下意识否认,他拉着门把手,说话却没回头。
“我不会离开你的。”
29.
季元现用舌头将口中的软糖顶到一边去,笑得有点涩。他最近格外嗜糖,以前不这样。可能是心里苦了,便想从外界找点甜味。
30.
季元现,
纵使这一生节节败退,
从北到南的风,空山窜出的月,
以及驶向深海的船,
也不会变。
你和我,也不要变。
31.
季元现这几年变得挺多,好似当年立正川人走了,留下的孤高淡漠,全须全尾地附在了季元现身上。那句话咋说的,你走之后,我就变成了你。
32.
季元现想问,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,烟瘾严不严重?
你这次回来呆多久,还走不走?
你那八年,过得好不好?反正我不好。
你,还喜欢我吗。
可没有一句是他能开口的,季元现面对立正川,竟有近乡情怯之感。
他凭什么问呢,以什么身份去问。八年,还是太久了。
而立正川突然一个惊雷,将季元现震了个魂魄俱散。
跟你妈做梦一样。
他说:“季元现,还记不记得我说的话。但凡我有回来的一天,你就只能是我的。”
“我要与你重新来过。”
季元现蓦地瞪大双眼,忽觉老天待他不薄。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。抬头一片苍茫月,是他生生不死心。
他竟一时失了言语,说不出话来。
立正川又说:“但我不是来跟你复合的,你要做好准备。”
“我是要带你走,去结婚的。”
那些年少的爱,蹉跎掉的岁月,每一个失声痛哭的夜晚。
在这惨绿年华中,他要一样一样地找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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